『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东宫与薛家关系匪浅,任谁都能看出来薛家一脉已尽数支持宁玠,两者互有助益,眼下薛家恐将遭难,薛砚头一个想起的自然就是宁玠。
至于当今天子,他虽未见过多少次,也知道他独断专权,定不会信薛家的一面之词。
薛嵘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看着眼前自己这个嫡孙,叹口气道:“世谨,你可知祖父为何一直没有将薛家交到你手里?”
薛家虽人才辈出,可到薛砚这一代也只有他一个嫡子,被教养得亦是儒雅端正,堪为都城里青年才俊的楷模,按理说薛嵘如今的年岁也能退居后头颐养天年了,可他却迟迟没有这么做。
薛砚一愣,温煦的面容浮起一抹笑,清朗道:“祖父这么做自然有祖父的道理,孙儿并未想过那么多,也自知没有祖父的才能,无法堪当大任。”
这话的确是他的真心话,他知道自己性子软做事也尚欠妥当,这偌大一个薛家要是现在就交到他手里,他能否打理好还真是个未知数。
坐在太师椅上的薛嵘却摇了摇头,缓声道:“对也不对,你并非没有才能,而是你真正的心思都并未用在建功立业上头,因此考虑事情总是想的浅显,这样就难免容易让人挑到错处。”
薛砚闻言,颇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于世家中长大,自小除了身体弱些也从未短缺过什么,即便建树不算多,家中的名声钱财也足够他衣食无忧挥霍一生,就连头一回想要习武也是因了一些儿女情长之事,并非是自己真正的打算。
祖父说得对,因为上头一直有人帮他担着事,他自己就过得太过安逸了。
他缓缓抬头,这才发现他一直觉得身体硬朗精神矍铄的祖父早已须发半白,却从未于他口中听过一声累或是怨。
可眼下薛家遇到了事情,他的祖父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薛砚自觉肩头的担子沉了些,虽觉羞愧却也无暇顾及那些,眼下当务之急的还是要解决这事。
他便又回归到先前的问题上来,抬眼问道:“祖父可是觉得去找太子殿下一事有些不妥?”
他虽无心权术阴谋,却自小性子聪慧,方才他提了这个问题祖父不答却同他提起了这些,可见是明显的不赞同。
薛嵘抚了抚须,眸色也深了些,道:“的确并非上上之策。”
薛砚作洗耳恭听状。
“崔冶此次入狱,正是太子在背后推波助澜,你若是将薛家困境摆到了他的面前,看似是又递给了他一个同崔冶有关的罪名,可实际上薛家这事牵扯的比崔冶的事还要广,太子便真的有余力顾及薛家吗?”
薛砚一怔,明白他的顾虑,却随即摇了摇头,并不十分认同。
“祖父,孙儿与殿下不说十分交好,可也算了解殿下为人,若这事连殿下都不能说,孙儿也实在想不到还有哪家愿意帮助薛家了。”
他眉头深深皱着,明显是无法被说服的样子。
前头祖父说他心思太浅思虑不周全他也没有否认,可他不觉得如祖父这样瞻前顾后就是对的。
薛嵘似乎动了怒,斥他道:“那你想如何?太子说到底也是皇室的人,你凭什么觉得他就会帮你?你说了他就会信吗?”
薛砚自恃行为端正无有愧对天地的地方,这会也跟他拍板道:“那祖父预备怎么做?难道就真的依了方才那个太监所言,同东宫作对将那崔冶救出来吗?”
“还是说,祖父难道不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今日薛家落了别人的把柄,薛家要做的是清除这个把柄,而并非一再遮掩!就算这次顺应了那人的意思,可再有下次呢?难道就一直这么帮着那人做事吗?”
“你!”
薛嵘单手撑住沉香木桌角,发火道:“今日说什么你都是要去东宫是不是?”
“是!那人说了五日的时间,咱们便该早做准备,倘使太子殿下那头行不通,孙儿再回来请罪另想他法。”
薛砚挺直了脊背说完这句话,立刻毫不犹豫地迈着步子朝外走。
“来人,将公子关在房内,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出门半步!”
薛嵘重重地敲了敲虎头杖,扬声对着外头吩咐道。
薛砚回身,脸色白了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很快就有两个府卫走了进来,作势要将他押着送回房里,薛嵘狠下心不看他的脸,只挥挥手示意将他带下去。
正厅重归寂静后,薛嵘独自静坐了好一会,才步履缓慢地往祠堂走去。
他给薛家的列祖列宗上了三柱香,而后眼中忽然滚出一行热泪来。
他起初想着这事即便是告与圣上也会牵连其他人,可是在方才,他又想到了另一法子。
他在朝为官数十年,倘若主动揭发薛庭的罪行而后自己请罪,说不定宁渊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再追究薛家的其他人。
大不了就是血溅承乾殿,他说什么都要保住薛家的百年清誉。
若是列祖列宗知道,应当也不会太怪罪自己吧。
他这样想着,看着外头的天色,心里也没那么畏死了。
再等等吧,倘使局面依旧改变不了,那他第五日也不得不进宫一趟了。
......
却说青云这头出了薛家,刚进宫就被东宫的人拦了下来。
“小崔公公,殿下寻你有些事。”
陈钦冷着一张脸,言语间谈不上多恭敬的将人拦住说了这句话,摆明了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青云面色变了变,心里头有些慌了。
义父留下的信只教他如何做,可却没告诉他若是被东宫盯上了该怎么处理。
“这...那烦请带路吧。”
他知道躲不过这一劫,眼下也只有见机行事了。
待到了东宫,陈钦径直将他带到了宁玠的书房。
宁玠一身太子朝服未脱,想来是刚从早朝下来没多久,如此间隙都要急着唤他过来,青云心中的警钟又是响了响,尽量平静地垂首看着地面,道:“不知殿下唤奴才前来,可有何事?”
自从崔冶进了刑部以后,他就进了承乾殿伺候宁渊,掌管的也无非就是承乾殿一应案牍庶务,和东宫没什么交集。
眼下宁玠将他唤过来,什么心思实在昭然若揭。
宁玠看清他的面容,没有立刻答话,反而是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卷书。
青云就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动都未敢动,静静地等着他发话。
书房里的滴漏显示着时间一息一息过去,青云的背后早已攀上了层层冷汗。
他终于是按捺不住,抬头唤道:“殿下?”
宁玠似乎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似笑非笑抬头:“小崔公公来了?快免礼吧,孤将你唤来,只是有些事想要问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