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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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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轻凝感受到一股寒气迎面而来,自觉从他膝头站起身来。

  “等你生下孩子就会知道这话有多么幼稚!”盛汝筠的声色,冷得如同窗外枝头的冰凌。

  “不,或许不用等到孩子降生,你就会有深刻的体会。”

  盛汝筠自幼在宫中见惯尔虞我诈,那些妃嫔为了争宠互相摧残陷害,拼的不过是谁的家世强大,谁的盛宠更浓。

  他的生母家世微末,因而根本不是沈太后的对手,不但不能与自己的亲生孩子相守,甚至还沦为了那些女人争斗的牺牲品。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在后宫中单打独斗?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留薛成贵一条狗命,为的就是给薛轻凝撑住家世,只要相府一日不倒,沈家就一日不敢放肆。

  圣恩落在何处,还不是他盛汝筠说了算!

  “你进宫这一路,怕是太顺利了些,”盛汝筠威仪目光落在那倔强的小脸上,“沈太后数次发难,若没有朕替你撑着,你当真能全身而退?”

  “在这宫中,不是单凭一点脑子便能活下去的,这个道理,朕希望你能早些明白!”

  说罢,盛汝筠利落站起身,“这些日子朕还有不少国事要处理,待闲了再来看你。”

  这话无异于发落,话里话外都透着让薛轻凝好好自省的意味。

  薛轻凝木然送他到门边,亲眼看着轿撵消失在雪中,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正当她要转身之际,冷不防张遮回过头来担忧地看了看她,又暗示地摇了摇头,然后才快走几步跟上轿撵。

  方才殿内的话,他多半也在外头听清楚了。

  薛轻凝岂会不知他的好意,可依然不愿承认自己有错。

  在相府这些日子,她并没有可以隐瞒,也知道秋霜会事无巨细地向盛汝筠禀报,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颠覆相府。

  可他既然心下明白,就该知道自己有多迫切想要听见薛成贵的死讯,为何还要为了劳什子的“家世”,放薛家一马?

  当真是为了自己吗?

  还是说,也为了他心中的纵横捭阖,拿捏之道?

  自从她有孕之后,盛汝筠确实处处暖心,她心中也不是不懂感激,但说到底,还是有些僭越了。

  她凭什么以为,一个君王会如寻常夫君一般,全心全意地为了这个孩子而高兴?

  又怎么可能满心的关切,都只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薛轻凝走到书案边,凄然坐下,有孕以来第一次觉得这宫殿空空荡荡,无所依靠。

  宫道上,大雪纷纷扬扬,落在盛汝筠的鬓边,有点凉,他却浑然不觉,两道浓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他扪心自问,对薛轻凝的关切胜过任何一个人,自从母亲离开人世,他还从未这般想要保护一个人。

  可是这个女人看似温柔,心中却坚韧异常,对于复仇更是有着执念,这样下去实在太过危险。

  那日听闻她有孕,他几乎想也没想便大笑出声,连一旁的张遮都惊怔不已,还是他自己觉得失态,这才收敛了喜悦。

  让她迁居景元宫也是他有意为之,在他心中,薛轻凝无异于青梅竹马的存在,他当真希望自己与她能够相携到老。

  哪怕给她皇后的位份,也无不可。

  可是薛轻凝庶女的身份注定会是一个障碍,若是相府又被定罪,她一个罪臣之女,怎么可能走到那样的高位?

  这些事情,她一个妇人不能虑及,自己难道也不要斟酌吗?

  宫中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自己对她们母子有多关切,怎地薛轻凝还觉得不够?

  “张遮,朕是不是过于宠溺她了?”盛汝筠在轿撵上,幽幽叹息一声。

  张遮缄默片刻,不敢贸然应声。

  他侍奉两朝郡主,确实没有见过薛轻凝这般受宠的妃子,也没有见过盛汝筠这般时而清醒时而沉沦的君王。

  他既非昏聩沉迷美色,她也绝不是红颜祸水。

  只是二人相处之间,怎么可能一帆风顺?

  “陛下,老奴大胆说一句,”张遮斟酌着开口,“人无完人。”

  盛汝筠稍稍合目,似乎在细细品味这句话,没有再说什么。

  一连三五日,盛汝筠都没有再去永和宫。

  虽然宫中每日依旧送来单独的赏赐,薛轻凝心中也很清楚,他那日的气仍未消散。

  以往二人闹别扭,还能用鱼水之欢缓解一二,如今盛汝筠没了这心思,自己也不知要如何赔罪。

  连翘见她郁郁寡欢,生怕憋出毛病,悄悄着宫人去上书房打听,想要看看能不能寻到机会让她过去一趟。

  宫人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脸色不大对劲。

  “连翘姐姐,陛下昨夜在霖嫔宫中,方才又翻了影嫔的牌子,只怕暂时不会再翻咱们的牌子……”

  连翘脸色一沉,看来这一次陛下是真的动气了,以往就算再怎么不悦也绝不会往别处去,可这次明显不同。

  “我知道了,你忙去吧,”连翘又想起来叮嘱一句,“此事不可让娘娘知道,听见没?”

  “知道。”

  连翘心事沉沉地转身进屋,冷不防正好撞见站在外殿的薛轻凝,心头不由得一沉,“娘娘……”

  “这有什么好瞒的,”薛轻凝削痩的脸上,挂着牵强的笑意,“盛宠从来就不可能只在一人身上停留,我已经得到太多,是该雨露均沾的。”

  连翘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也不好受,上前扶着她进屋,“娘娘,日后还是顺着陛下些吧。”

  薛轻凝摇摇头,“我也希望能够如此,可每每想到梦中母亲的泪眼,便不能妥协。”

  这两天,她也想了许多,或许这次的矛盾并非因为她复仇的执念。

  而是她的性子里,本就带着些倔强与洁癖,在黑白之间,她绝不可能选择灰色。

  窗外传来树枝噼啪的断裂声,又有一根树枝因为不堪雪中,折断掉落下来。

  薛轻凝看得有些出神,好似自言自语一般。

  “宁折不弯,也不是好事。”

  忽然,她腹中传来一阵收缩的绞痛,那种痛楚好似一只手,狠狠地拧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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