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锦绣庄在城外,一行人便跟着张怀贤的马车缓缓出了城。
果然如他先前所说,出了城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四野漆黑里,那锦绣庄便如同一座神仙宅邸,满眼灯火,曲水流畅,几人甫一踏进去,便觉此处别有洞天。
别说是宅邸了,这里足有半个东宫那么大,一进连着一进,顶上是三联五聚的琉璃灯,灯光柔和,脚下的黑漆地板上铺了一层绒毯,放眼望去后头还有一排排的阁楼小院,院下掩映着青竹,倒是十分风雅。
这样的布置,同京城里那些脂粉红馆当真不一样,也难怪那些个文人也有爱凑热闹的。
“张怀贤,崔公公现下在何处?”孙连岳走在一行人的前头,看着前面张怀贤的背影说道。
而周同绍与卫迟并排,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低低和他说话:“明光兄,你来这等地方,回去当真不怕公主同你发作?”
卫迟笑了笑,目光逡巡一圈将这座宅邸的格局收入眼帘,道:“我还怕她不同我发作。”
他的看不只是单纯眼睛上瞧瞧,便是将四周的地形都勘察清楚了,竹林掩映的阁楼小院边上挖了个池塘,若是借着廊柱跃上去,倒是个极易藏人的地方。
张怀贤这时开口了:“崔公公眼下就在前头的春水涧里等着诸位。”
几人跟着他一道走,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春水涧应当是一个雅间的名字。
一个秦楼楚馆,便是雅间名字都起的如同茶楼,难怪外头的人发现不了。
这春水涧当真风雅,里头席位不多,当中却还有一个隔间,布置的却相当有野趣,围屏上是流光溢彩的孔雀羽,让人如同置身于春日山中,心旷神怡。
坐在主桌上首正在悠悠品茗的,竟真是崔冶。
他今日出了宫,穿一件宝蓝色的常服,脸上笑盈盈的,见到他们也是神色如常,只有嘴皮子在动:“诸位都来了,快些落座吧。”
不过而立的年纪,却觉得他隐隐有了点老气。
于这样的环境里见到他,众人还是觉得很惊奇,孙连岳单刀直入开口问道:“崔公公今日怎会在此处?”
崔冶又低头喝了一杯手中捧着的浓茶,淡淡道:“圣上近日政务繁忙,边关又隐隐的不太平,便着咱家下来多体恤京卫使司巡检司等地方,这不赶巧么,今日也是怀贤升迁的日子,咱家便想做主,请京卫使司的官员们一同庆贺庆贺。”
卫迟从善入流地跟着坐下,手中捏起身前的杯盏,也不饮,目光直直往里头看。
“边关?何处边关?可是与梁地接壤的幽州?”周同绍坐下后接过话茬,皱着眉问道。
为何他们没有得到消息?
不过崔冶是圣上身边的人,消息自然最是灵通,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应当也没有假的。
崔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聚起笑意看着卫迟的动作,慢悠悠道:“卫大人这是在瞧什么?里头是近日刚送到锦绣庄的新茶,可没掺什么毒药。”
卫迟目光落到他身上,勾起笑道:“崔公公哪里的话,卫某只是方才在熙春居里饮多了酒,眼下看看罢了,不过听崔公公的意思倒是对锦绣庄十分熟悉,莫非这里是您名下的产业?”
崔冶抚掌笑了笑,毫不掩饰对他的赞叹:“卫大人果真是青年才俊,这一猜便猜中了。”
卫迟收回目光,转了转手中的酒盏,并不说话,其余除了张怀贤以外的人则是一脸惊讶的模样。
锦绣庄是崔冶的地盘?他常年在宫里,竟能将手伸的这样长?
崔冶半晌收住了笑,似乎才想起方才周同绍问的话,道:“梁地近来,的确多次试图进犯幽州,这幽州地形偏偏又易守不易攻,圣上也是有些头疼,难免就想起了卫敞将军当年与南梁的一役,若是当时卫将军不心怀仁慈而是将那南梁贼寇绞杀殆尽,何来今日的忧愁啊!”
说着,他也跟着叹了口气,仿佛十分愁苦的样子。
这几句话四两拨千斤的,竟是将话头又引到了卫迟的身上。
卫迟眸色幽暗难辨,其余几人也缓缓瞧出了崔冶今日要针对的人是谁,纷纷将目光都落到了卫迟的身上。
可孙连岳和周同绍却不这么想,孙连岳挺直腰杆,看着崔冶的目光带着三分警惕:“崔公公这话也是有失偏颇,当年卫敞将军与南梁一役我们几人都是知晓的,他诛杀了南梁第一大将霍成瓒,那可是南梁的不败神话!当时的朝廷上,除了卫将军有几人敢应战的?”
“更何况都讲穷寇莫追,若是卫将军彼时当真血洗了那南梁皇宫,那里头多少无辜之人不必说,如此好战杀戮便是叫南梁城中的百姓怎么心甘情愿做我大晋朝的百姓?改朝换代可不只是一道圣旨便能了结的事!”
“连岳!”卫迟低喝道,眼见崔冶神色越来越不好,他连忙给他使眼色,见他仍旧滔滔不绝的才忍不住开口喝止。
崔冶这局是针对自己的,没必要将他也扯进来。
孙连岳收住话头,神色还是忿忿不平的。
他们做武将的,讲究的就是一个直性子,他是不懂崔冶今日为何要这样弯弯绕绕的,可是行军打仗的事哪是他一个久居深宫的阉人能够懂的道理?还能轮得到他来评头论足?
既然这锦绣庄是他的产业,那也说明他其心不正!
平日里指不定怎么在这个地方拉帮结派呢,谁知道就一定全都是圣上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私心?
气氛十分怪异,就连一进入这春水涧就变得沉默的张怀贤此时额头都滴滴落下了汗珠。
他眼珠转了转,打圆场道:“咱们今日只为庆贺,不讲究个这些事儿,看我这记性,光顾着让诸位大人喝酒,都忘了正事,这锦绣庄里的姑娘啊,那是一个塞一个的天仙妃子!便说这头牌今日也在这庄子里头,我这就为诸位大人将人唤过来。”
说罢,他看了一眼崔冶的神色,见他无什么意见便招手唤来厮役去外头张罗了。
没多久,随着笙歌鼓点之声响起,春水涧一侧菱纹绡纱的帷帐居然在无人动作下缓缓向两边拉了开来。
约莫八名的乐姬舞姬映入众人眼帘,暗香隐隐,娇语呢喃就随着鼓点声缓缓响了起来。
四名在当中轻歌曼舞,另四名在一旁素手拨弄管弦,其容貌果然是如先前张怀贤所说,一个赛一个的天仙妃子。
乐姬声音缠缠绵绵,舞姬美人个个纤腰如柳,笑靥如花。
这一幕一出来,便让人如同走进了九重宫阙。
场中众人神色各异,有陶醉的有清醒的,亦有事不关己的,就在这诸般万象里,外头一个厮役神色慌忙地跑进来——
“不好了,外头一个自称是乐平公主的人来了!”
孙连岳和周同绍二人虎躯一震,复杂的目光落到卫迟身上,齐齐对着他咽了口唾沫。
这下好了,他们单身的是无所谓,卫迟就惨了。
公主这厢是要来捉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