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卫迟神情难辨,双眼在寂夜里格外沉静。
章瓒之努力忽略心头的一丝不安,五指并拢指向马上的卫迟,拔高音量道:“今日淑妃娘娘身子有恙,皇上特准许我在宫中留下探望,倒是你,深夜带着重兵闯入皇宫是为何意?”
卫迟轻嗤一声,悠悠瞥了眼身边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感受到他的目光脖子一缩,不敢抬头同他对视,就在他以为卫迟会说出他先前进卫府说的那番措辞时,卫迟已经收回了目光。
他面色冰凉,语气带着明显的戏谑,直直望着章瓒之道:“我为什么带兵出现在这里,章大人不是最清楚吗?”
章瓒之目光一顿。
“怎么,章大人配合皇上演的这一出陷害卫家的戏码,这走狗做得可还高兴?”
“向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章大人真觉得圣上今日利用了你陷害卫家,他日便不会利用旁人来陷害章家吗?”
“啧啧,要我看也等不到他日,或许圣上今日打的就是一网打尽的主意呢。”
卫迟一连说了三句,目光如炬,直叫章瓒之心慌得厉害,也被气得肚肠打结。
这三句话一落地,不光是那个小太监,卫迟身后的铁骑兵也发出了更大的哗然。
他们跟着卫家征战多年,根本不信卫将军会做出此等谋逆犯上之举,再看小将军说的如此言之凿凿也十分清晰,一下就让他们明白过来眼下的情形。
更何况那小太监跟随卫小将军去铁骑营的时候明摆着也是说了圣上陷入囹圄的情况,命他们前去救驾,说明卫小将军的的确确是被陷害的。
他们望着卫迟清冷的身形,为他感到义愤填膺的同时也为自己感到了深重的悲凉。
他们刚击退了梁贼从北地回来,本以为等待他们的是荣归故里加官进爵,没想到圣上却牺牲了他们!
圣上为了陷害卫家,连同他们也要被放弃,被安上一个乱党的罪名。
何其可笑?!
一直以来效忠着的皇室是怎样的面孔,他们直到此刻方才看清。
因此见那章瓒之咄咄逼人,他们也开始言语相讥了起来。
怕什么,都已经被视作乱党了,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吗?
“你...你们...”
章瓒之咬紧牙关,望着对面一群人愈发愤慨的神色,心道也不管其它了,当即喝道:“禁军听令!我奉圣上的命捉拿逆贼,快将这卫迟的人头捉拿到御前领赏!”
他身后训练有素的禁军立刻展开攻势,持着长枪攻了上来。
他要逼卫迟动手,只要卫迟和铁骑营在宫里动手了,那就是将这谋逆的罪名坐了个严严实实。
卫迟扯了扯嘴角,抬眼望了一下天色估算着时辰,低头冷嗤道:“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走狗,若我还能见到圣上,必定在他面前替你多美言几句,让他留你多活几个年头。”
说罢他便悠然抬靴,极利落地翻身下了马。
他以自己的身形挡在铁骑营前面,深吸一口气道:“铁骑营听令!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出兵,全部留在原地待着!”
他身后众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是愣了一下。
他们以为卫小将军发号施令是让他们杀进皇宫讨个公道,没想到却是让他们按兵不动,那他呢?没有兵力他一人又能做什么?
众人愣怔的瞬间,卫迟已经拔出那柄玄铁长剑同禁军厮杀了起来。
章瓒之极轻地笑了声,暗骂道:“不自量力。”
他以为凭他一人便能将这皇宫掀个底朝天么,真是痴人说梦。
罢了,这样也能更早些拿他的人头上去交差,正合他的心意。
思及此,他便退到了后头,抱臂悠然看起戏来。
谁知看着看着,他脸色越发不好。
他知道卫迟武艺高强,可自己带的这一群禁军也不是吃干饭的,尤其是这么多人对他一人。
可他偏还就游刃有余,甚至根本没杀那些个禁军,只是让那些靠近他的人都受了些不轻不重的伤好让他们离远些罢了。
章瓒之深吸一口气,冷声吩咐道:“去,再去调一队禁军过来。”
他便不信了,即便他再是杀神临世,难道对着人海战术也总没有体力耗尽的时候么?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忽然听见“咣”一声钟鸣的清响在耳边响彻起来。
他们愣了一下,手中动作也放慢了些许。
紧接着,又是第二声,第三声......
卫迟眼睫一动,一个旋身离开禁军的包围圈,抬头朝着承乾殿的方向望去。
他心中冒出一个猜想,下意识心中一紧,凤目也更加幽沉起来。
“是丧钟!丧钟响了!是不是陛下出了什么事?”
卫迟身后的铁骑营发出一声惊呼,众人连忙侧耳细听那钟鸣的次数,一颗心也缓缓沉了下去。
章瓒之面色冰凉,心慌得无以复加,抬头不敢置信道:“怎么会...”
“卫迟!是不是你!你在这里拖延住禁军,你那好父亲和好哥哥是不是进宫行刺皇上了?!一定是你做的!”
章瓒之狠狠瞪着他,话语间十分笃定。
卫迟根本理也不理他,他目光投落在前方,就见汉白玉台阶下匆匆跑来一人,口中高呼道:“圣上驾崩——齐王弑父杀君,快,快将齐王拿下!”
众人闻言又是惊怔一片。
齐王?齐王弑父杀君?他竟敢逼宫?
这厢铁骑营和禁军全都沉默了下来,章瓒之也是目光茫茫然一片,就听卫迟呼喝道:“铁骑营听令!随我进宫捉拿齐王乱党!”
身后齐齐一片应声,声震九霄。
顷刻间,皇仪门下就改换了另一片天地。
一阵秋风吹来,章瓒之一个激灵,终于想起带着禁军也跟了过去。
承乾殿外此刻乱作一团,月色如霜,映着满地的刀光剑影。
铁骑营向来骁勇,此刻殿外早有宁玠带来的数名暗卫与宁昭一党缠斗得厉害,待有了铁骑营的加入后,场面已渐渐呈现一边倒的局势。
宁昭望着这一幕当即声嘶力竭地对着身边人喊道:“陆先生你快说话啊,你不是向来最有办法的吗?你不是说只要本王杀了父皇,皇位便是本王的囊中之物吗?为何宁玠和卫迟的人来得这么快?”
该死的。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地上横七竖八躺了数百具尸首,较之战场上的惨象亦是不遑多让。
他身边罩在暗色斗篷里的人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有几分癫狂。
“我终于——我终于为魏帝报仇了!宁渊,你死得其所!”
宁昭满目不解地望着他,一颗心几欲要跳出胸口,“陆先生你...你这是怎么了?!”
陆洵不会回答他的话,他满心沉浸在杀了宁渊大仇得报的得意中,待他再次抬目去望的时候就看到了卫迟的身影,当即瞳孔一缩。
卫迟亦看到了他,看到他张了张口,也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未等他张口唤出声的时候,一柄玄铁长剑就蓦然裹挟着寒风贯穿了他的胸腹处。
隔着厮杀的人群,卫迟俊美苍白的脸逆着冷光,以唇形同他说话,说的是——
“陆先生,一路走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