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夕阳斜照,城门口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辉,于萧瑟中零星显出几点温暖。
城门的内侧有几株枫树挺拔而立,在这个时节枫叶也在悄然间染上深红,等在这里的百姓遥遥看着这抹如火的景色,心中也如那枫叶的红火一般变得滚烫。
今日是卫家班师回朝的日子,不少百姓都自发的到城门口要来迎接这群远赴边关的将士们,一时间竟是车马成龙,而在这群马车里,最显眼的还是宁云蓁那驾马车。
虞氏掀开帘子,翘首望着城门口,白净的面皮上带着急切的神色:“这都等了许久了,怎么还是瞧不见人影?不是说今日便能回京吗?”
宁云蓁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娘别急,许是快了,咱们再等等。”
她话音将落,城门口便传来一阵动静。
入目的首先是大晋的战旗,于秋风中猎猎作响,再往后便是满面荣光的将士们。
卫家父子高坐马上,十分打眼,宁云蓁扬起一抹笑,抬着眉道:“娘你快看,这不就来了。”
虞氏探头去望,待看到马上三人瞧着安然无恙的模样后才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虽说是一早就知道他们今日回京,但她总想来看看他们有没有受伤是否真的安好,因此这样瞧上一眼才觉得心定了下来,再偏头去瞧宁云蓁的时候,发现她也是一样的神色。
“娘,咱们先回府吧,按照规矩他们要先进宫面圣才能回府,咱们不如先回去早点准备好饭菜,晚点给他们接风洗尘。”
虞氏听了连连点头,恰好这时队伍也渐渐要走远了,她便放下手中的帘子,随着宁云蓁一道回了卫府。
......
皇宫里一片太平盛世景象,宁渊穿着一身龙袍高坐于上,瞧着今日心情似乎也颇为愉悦。
他看着卫家父子三人,慢吞吞道:“此战卫爱卿立了大功,朕将于三日后在宫中举办一场庆功宴,届时还请三位爱卿务必要来。”
卫敞仍旧穿着一身戎装,带着身后二人恭敬行礼,不卑不亢道:“此战能够得胜,全数仰仗于我大晋福泽深厚、陛下皇恩浩荡,臣等不敢居功。”
宁渊朗笑了几声,缓缓道:“爱卿还是如此谦虚,你呈上来的奏折朕已经看过了,那秦章既然做下此等忤逆之举,你代朕处置了也好。”
卫敞眼中神色微闪,抬眼看向正对他浅笑的帝王,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同样觉得不同寻常的还有身后的卫迟卫玄二人。
他们杀了秦章,原以为宁渊必会借此发难,可他不但轻描淡写揭过去了,瞧着也是不甚在意的,这总让人觉出几分旁的意味来。
那是他亲自任命的副将,他焉能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死活?
还是说,这后头还有一场更大的阴谋?
卫迟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袖中的手却悄悄攥紧。
关于此次战事,他们早在回京之前就递上了奏折并在其中详细讲述了这几个月的情况,眼下进宫面圣无非只是寒暄一二,待场面话说完了,宁渊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回府了。
卫敞带着卫迟卫玄告退,躬身走出了承乾殿。
他们离开没多久后,宁渊一张脸便陡然沉了下来。
旁边的小太监上前来给他奉茶,瞧见他这模样亦是大气都不敢出。
他这里不寒而栗,那头帝王已然抬眼用幽邃高深的视线朝他看来,末了来了一句:“你说,一个有功的臣子却私自杀了朕的爱将,这是否有罪?”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心一层腻汗:“奴婢愚笨,圣上乃真龙天子,若圣上说有罪那便是有罪,圣上可是觉得卫将军呈上来的证据有什么问题?”
宁渊的目光越发深沉,也未回答他的话,半晌轻轻点了个头。
是啊,他是帝王,只要他给谁定了罪,那便是真的有罪。
至于那些证据...有没有都无妨了。
......
卫家父子三人出了宫,也未乘马车,一路朝着卫府走去。
待踏进了卫府,卫玄左右瞧了瞧,轻轻道:“父亲,我今日瞧着圣上的神色总觉得有些不对,圣上似乎从未对咱们这般和颜悦色过。”
卫敞垂眸,宁渊多疑,他这二十年来都是于波谲云诡中求存,实在不易。
到了如今,更多的便是疲于应付了。
“三日后的庆功宴上,为父便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正式将兵权交还圣上,届时应当会好些。”
他说完这句话,又沉沉地叹了口气,偏头去看自己的次子,就见一向沉稳的卫迟此刻却恍若心不在焉,一脸游离神外的样子。
卫敞轻轻唤了他一声,卫迟回神,开口说的却是毫不相关的话题:“父亲,我想将卫衡的牌位放在咱们卫家祠堂,毕竟...他也是为了咱们卫家才...”
后头的话没说完,其余两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卫敞神色一顿,老眼中闪烁着几点泪花,点头应允了他的请求。
“这是应当的,你且去办吧,等为父晚些也去给那孩子上柱香。”
卫迟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了。
归雁阁里,宁云蓁听闻卫迟回了府早已是喜不自胜也等待多时,谁知却又听丫鬟说他去了祠堂。
她蹙眉想了想,心中颇有些不踏实,便吩咐道:“拾秋,咱们去瞧瞧。”
主仆两人行至祠堂时早已是暮色四合,宁云蓁窈窕的身形掩在一件披风下头,一跨进去就瞧见卫迟沉默的身形。
四个多月未见,他瞧着似乎有些清瘦了,此刻周身还萦绕着一股浅淡的悲凉,当即让她心中一紧。
“郎君。”她抬头轻唤了一声,就见卫迟转身朝她看了过来。
宁云蓁走到他身边,这才看见他正对着的牌位方向,当即瞳孔一缩,喃喃道:“卫衡...死了?”
卫迟攥了攥她的手,声音裹挟了一股秋日的寒意,低声解释道:“他是为了救我。”
宁云蓁一怔,顿时明白了他为何会露出这般神色。
“当时我将梁军困于翁山峡谷中,情势十分危急,我原先以为我已经将那刘绍斩杀了,未料他竟还存了一口气...那箭镞上抹了剧毒,卫衡是为了我才受了那一箭。”
他声音里含着压抑的愧疚,宁云蓁眼睫一颤,从他描述的话语里已经不难想象当时是何种情形。
如果不是当时离得最近的卫衡从马上纵跃过来替他生生挨了这一箭,眼下身中剧毒不治而亡的怕就是他了。
“郎君,你不要难过,他...他这样的好,来世一定能投身于一个好人家的,况且他是为了救你,一定也是想让你平平安安的,这说明他将你看的很重要,必然也是不想见你如此难过的。”
宁云蓁有些笨拙地安慰着,心中受了极大的震撼,而后也弯身给卫衡上了三柱香。
他才十六岁,来了卫府还不足一年,原是该有锦绣前程的,可惜了。
宁云蓁越想越觉得惋惜,眉目也低垂下来。
卫迟攥紧了她的手,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便一起在这里站了许久方才回了院子。
回了归雁阁的第一件事,宁云蓁便抬手阖上了窗牖。
“郎君,卫衡的事我亦十分难过,可是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同你说,你得细细听好了。”
卫迟在桌旁坐下,看着她略带急切的神色,低声道:“巧了,我也有话要同你说。”
宁云蓁一怔,两人便晚膳都来不及用,就着摇曳的烛火低低地叙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