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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大梁皇宫内,一方池塘边。
老人坐在水中凉亭,望着满池锦鲤,不发一言。
一位不穿官府,而是身披一袭长衫的中年男子走到院中,朝一旁的白发太监点了点头。
那后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监总管,轻声与老人道:“皇上,史尚书来了。”
老人点了点头,摆了摆手。
史进知道老人意思,于是连忙下跪道:“启禀皇上,您让我部修缮的百朝史,已经修完大半。”
老人望着池塘,语气平缓道:“直接说,遇到什么问题了?”
史进犹豫片刻道:“回皇上,经费。。。不够了。”
“经费不够了去找户部要钱啊,你找朕干嘛?”
花园中,一片沉默。
那太监总管到底是伴君半生,胆识颇大,看到周围人都不说话,他只好站出身挑明。
“皇上,百朝史的钱,不是户部出的,过去都是。。。都是二皇子直管。”
老人难得一见的愣了下神,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遗憾神色。
“他。。。到边疆了吧。”
太监赶忙应道:“回皇上,到了,听闻二皇子在那边与军民同吃同睡,很得认可呢。”
老人笑了笑,笑容中却又一丝勉强。
“认可啊。。。认可好啊。。。”
老人转过身,对史进道:“从今以后,百朝史的经费,就让户部出吧,朕会下旨的。”
史进犹豫良久,依然不肯起身。
“还有事?今儿个不上朝,不管饭。”
史进摇了摇头,严肃道:“回皇上,我与户部尚书于洪洋于大人交流过,户部如今。。。也快没钱了。”
皇上皱了皱眉,瞥向了一旁的太监总管。
史进抱拳解释道:“皇上,大梁自打二十四年前一统天下,为了百姓安居乐业,黎明富足,一直减免赋税,去年全国总共就收了八千两税收。”
“如今南有西蜀,北有北齐,两国叛军同时起兵造反,光平乱就已支出一千三百余两,户部如今也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啊。”
皇帝点点头,轻声道:“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吧,你每次找朕,肯定都是有主意了的。”
史进躬身抱拳道:“回皇上,孙老辞官之后,应天书院学生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真正热爱读书的孩子。我斗胆肯定陛下下旨,提前将这批学生中的佼佼者纳入朝堂为官,让他们帮忙编撰百朝史,如此一来,不但效率会提高,而且花费也会小上许多。”
说着,史进从怀中掏出一沓纸张,双手呈上。
“这是下官挑选过的名单,请皇上过目!”
老人从太监手中接过那沓纸,打开一看,一共十二张,每张上都工工整整的写在一个人名。
除了名字,每个人下面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籍贯、生平、家族过往等等。
每一个人,都是应天书院中的佼佼者,他们要不就是学时非凡,要不就是家族中文豪辈出。
只看这一张纸,哪怕没见过这些人,也可以对他们了如指掌。
老人一张一张的翻看,直到翻看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张纸上,除了一个名字,别无他物。
乐希言。
老人皱了皱眉,没有多问什么,起身与白发太监道:“陈总管,起草圣旨吧。”
说完,老人再不理会旁人,只是转过头,眺望着西北方向。
那里,是大梁的边疆。
。。。。。。。。。。
赤水以北的一片平原之上,军营驻扎,长达百里。
有战马在平原之上奔腾,有士卒在校场训练,一切都井井有条。
姜奉阳坐在军机大帐之内,望着沙盘地图,仔细研究着什么。
一个身穿深红色铠甲的瘦弱男子走进帐中,正是大梁征西大将军公孙度。
原本镇南王姜奉阳手下有四方将军,典午安惨死林安颜之手,董仲颖镇守幽州脱不开身,如今只剩公孙度与人称白袍将军的赵子恺,还能随姜奉阳出征。
公孙度站在已是满头白发的镇南王身旁,学他的模样盯着沙盘看了半天,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王爷,这玩意有啥可看的啊。”
镇南王冷哼一声,不屑道:“公孙度,战场杀人你不输任何人,可是战争,不是杀人就够了的。”
公孙度有些不明所以道:“杀人还不够?那就是没杀够,多杀几个,给西蜀这帮杂碎杀个屁滚尿流就是了!”
镇南王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深知夏虫不可语冰,只好不再解释什么。
公孙度不管那些,只是抱拳道:“说正事,王爷,咱们已经在这边驻扎了十天了,将士们都想知道,啥时候渡江啊?”
“渡江?说的容易。你没看西蜀那小妮子,前几日强行渡江,被咱们打成什么样吗?”
公孙度不屑道:“那是王爷指挥得当,要是咱们杀过去,保管那娘们儿吓尿裤子!”
镇南王摇了摇头道:“虽然不知道这小妮子从何而来,师从何人,但是她统帅三军,进退有度,前几日那一仗,哪怕是退军,她还能从容不迫边战边退,此人不可小觑啊。”
他指着沙盘上的一条深沟道:“当年咱们和燕衡在赤水对峙那么久,因为啥?就是谁都过不了这条大河。赤水难渡啊。。。”
镇南王随手拿起一旁的一枚小红旗,插在了沙盘的一角。
“耗着肯定不行,但仗不是这么打的。”
公孙度盯着那小红旗看了半天,终于认出,那是亭口方向。
他有些疑惑道:“王爷,亭口离咱们这儿有八十多里,您在这插旗什么意思啊?”
镇南王盯着沙盘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解释。
梁州城内,刘屏儿盯着地图,同样默默的在看着什么。
平凡走进屋内,厉声问道:“屏儿!为什么不让我去打亭口!”
刘屏儿皱了皱眉,轻声道:“说了多少次了,别喊我。。。”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平凡手臂一挥,不满的神色溢于言表。
“亭口这么重要的地方,你让夏友昌带三万人轻骑突袭,这不是让兄弟们去送死吗?!”
被平凡这么一闹,原本就刚刚经历一场败仗,心中颇为烦躁的刘屏儿,瞬间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吵什么吵啊!夏将军是去送死,你带人去就不是送死了吗?!”
“可是。。。”
“可是什么!”
刘屏儿气冲冲的打断了平凡的话,一把将他拉到墙边,指着墙上的地图问道:“你我皆知亭口的重要性,姜奉阳会不知道吗?”
“那天那场仗你还没看出来吗?大梁镇南军能统一天下,不是闹着玩的,他姜奉阳老奸巨猾,什么想不到?”
刘屏儿指着地图道:“亭口是赤水下游水势最为平缓的地方,只要过了亭口,大军就能绕过大梁的防线,直插汝南。”
“当年燕衡将军在世时,派重兵把守这里,就连最后决战快要输了的时候,他都不曾调军支援前线,你觉得这种地方,姜奉阳会放给咱们吗?”
平凡皱了皱眉,终于冷静了些许。
“那你为什么还让夏友昌带兵去亭口啊?”
刘屏儿没好气道:“两件事。”
“第一,这只是调虎离山之计,为的是吸引镇南军的注意力。”
说着,刘屏儿将手指,沿着地图上赤水的方向,一路向西指了下去。
“重点是这里,平凡,我给你十万兵马,你要带人,从这里渡江。”
平凡盯着地图上的位置,突然心跳加速,久久不能平静。
“屏儿,你疯啦。。。这里是。。。这里是。。。”
刘屏儿板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武都。”
“这里是大梁边境西侧最后一座大城,再往西走,就是一盘大沙漠,赤水上游水势最湍急的地方就在这里。”
“这里地处天险,气候变幻无常,历朝历代都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但也只有这里,镇南军最不会在意。”
“你要带人,从这里强渡赤水,打下武都,然后绕安定、弘农,进军汝南。”
平凡听到刘屏儿这个计划,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突然想到在西蜀时,他与屏儿一起学兵法。
那时候师父总说,刘屏儿这个女子,早晚有一天,会打出一场名扬千古的大战。
平凡盯着地图想了好久,终于嘴唇发紫,颤抖着声音道:“咱们主力军这几个月征战,损伤小半,我带走十万人,夏友昌带走三万人,你。。。你正面要用不到五万人的兵马,硬守镇南军主力。。。”
平凡低着头,心中默默算了半天,绝望道:“守一个月。。。这不可能啊屏儿!”
刘屏儿平静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那你还?!”
刘屏儿抬手打断了平凡的话,轻声道:“我知道不可能,所以必须将镇南军调走,让他们在路上耽误更多的时间。”
平凡不解道:“什么意思?”
“刚刚说两件事,这是第一件。”
“第二件事,不是夏将军带人攻亭口,他只是副将。”
“我会亲自带人,前往亭口。”
“姜奉阳听到我去,肯定误以为咱们要强渡亭口,必会排主力军支援。一来一回足足三百里,可以为你争取半个月的时间。”
平凡瞪大了双眼,声音颤抖道:“那还有半个月呢?”
刘屏儿盯着地图,面容平静,不起波澜。
“我会在亭口,和姜奉阳的主力军,缠斗半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