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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三三人在固日城等了五日,终于等回了温清的鸽子。
随行的还有一队黑衣黑裤、杀气凛然的护卫。
为首的护卫单膝跪下,先向秦昭宁请罪:“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秦昭宁急着看着,没有理会这群人,拿着信件展开;石三和其其格哈斯、蒙恩三人也凑上前来。
温清在信中温言安慰了秦昭宁一番。他显然不相信石三会随意将人杀死,因此也是语气平静地告诫:别动秦昭宁,否则你们想知道的消息,一个也得不到。
信很长,但大半都是对秦昭宁的关怀,其其格哈斯和蒙恩看得脸红,石三毫无反应。
关键信息放在最后:顾大石之事事发,我便调查了一番。此事追根究底,大约是你们内部出了叛徒,由他亲自操刀。此人去向不明,即便是我也没有找到具体的踪迹。此人最后出现在虢州巢头庄。
另,西狄即将至北秦朝贡,我背后之人将有行动。巢头庄也是西狄朝贡必经之路,想来那人打算在西狄身上做些文章。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朝贡?看来我们走的有些早,没有赶上这个消息。”其其格哈斯说道。
秦昭宁大惊失色:“你们看得懂汉文?!”
蒙恩震惊道:“我还说你脸皮这么厚,让我们看你俩的情信也面不改色,原来是以为我们不懂汉文?!”
秦昭宁两眼一黑,往后倒了下去。
一边的黑衣下属慌忙扶住他:“主子!快!取还魂丹来!”
另一名黑衣下属摸出一个瓷瓶就要往秦昭宁嘴里塞。
秦昭宁抬手推住:“我没死!妈的,你们还嫌我不够丢人?!”
“主子在这里,何曾丢过?”黑衣人迷惑道。
秦昭宁想掐自己人中。
“还魂丹?”其其格哈斯道。
“好东西?我们抢过来?”蒙恩悄声问道。
“据说是北秦一位神医用起死回生树的枝叶做成的神药,能将死人复活。”其其格说道,“至于到底有没有那么邪乎,就不知道了。”
黑衣人下属中的头领大约看出这三个西胡人并不像信中威胁的那样,反而和秦昭宁关系不错的样子,便回答道:“正是此药,不过并不能令死人复生。”
石三伸出一只手。
“干嘛?”秦昭宁虚弱地问道。
“还魂丹。”石三说。
秦昭宁睁大眼睛道:“哪有直接要的?!”
“顾大石,救你。还他。”石三说。
“这又不能起死回生。”秦昭宁一听,刚到嘴边的谴责咽了回去,“死了就是死了……算了,你们给他拿点。咱们有多少?”
黑衣人的头领点头,拿着药的黑衣人便把晃起来哗哗响的瓶子整个塞给石三。
“全给他?!”秦昭宁大惊。
“我们带了二十瓶。”黑衣人头领道,“炼药的药师就是温大人的下属,炼这东西能当豆子吃。不过,这个也只能护住一时的心脉,若是受伤或有疾病,还得及时治疗才行。”
石三忽然觉得这东西也没那么好了。
不过能续一时的命也很不错了,或许能派上什么用场。他便将瓶子里的一把丹药分了分。
“走吧。”石三说道。
“去哪里?”蒙恩问,“那个什么……嗯……”
“巢头庄。”其其格哈斯说。
石三颔首。
他看的明白。温清既然派了这么一群人来,显然是不同意让秦昭宁牵扯到这件事中来,那么如法炮制、用固日城的矿产来诬陷苏家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石三并不在意北秦“师出有名,名正言顺”的规则,他想过直接将苏家人全部杀死,但真相不明,顾越又是一个不愿陷害好人的人……那自然要将苏家的野心昭告天下,分出三房之间的差别,他们才好下手。
而且,顾越同样想要帮到顾栩。击垮苏家就算是帮到顾栩了吧?
石三心想。
顾栩似乎是奔着皇位去的,可谁不是呢?
……
澶州。
“你如今心绪不宁。”道士说道,“要下山?”
“嗐,心绪不宁又能如何?”顾越整了整身上的包袱,“左右我是个惜命的人,重活一世……不,两世,什么都已经看开了。”
山中不知岁月,顾越也没有刻意计算时日。他承认自己有些逃避外面的世界,尽管很想念顾栩,但他依旧没有在身体好全之后就立刻下山。
孰真孰假,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放下。
“先前,你曾问我,你做的一切是对是错。”道士说。
“不错,我这几日也在思索这件事。”顾越答道,“当时你说,让我随心而为。既然你说这世界与我原本的世界无有不同,皆循天道,又为何会有因果前后?看起来,像是天道在期待我完成什么,却不给予任何指引。”
“死而复生,重归自己的肉体,是我完成任务的奖励吗?”顾越问道,“因此,任务是因,奖励是果,是否如此?”
道士摇头。
“没有什么任务。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之所为,如蝼蚁众生,只是恰恰圆满。”
“听起来像是我运气好,没有在刚来的第一天就逃走。”顾越自嘲道,“要是我逃了……兴许如今迎接我的就是顾栩的利剑。被身负天运之人杀死,不会死而复生了吧?”
顾越道:“你说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又说顾栩身负天运,这也算刍狗?”
“执掌众灵生息之人,自然身负天运。”道士说,“皇帝身负天运,太子身负天运,秦昭箜同样身负天运。这样的人,决定一族兴亡,自然是天道的一环。”
上位者也是天道的一环……
顾越似有所悟,没有立刻回答。
“你走吧。”道士说,“我为你算过,前路顺遂,再无风波了。只是由此一别,你与我道缘分已尽,今后再不会相见。”
“我挺不舍的。”顾越说,“只是缘总有尽头,我已经明白。”
道士不语。
“谢谢你救了我,不管这到底是奖励还是什么因果……道长,谢谢你。”顾越诚恳说道。
他背着包袱走出山门外,对着门中的道士弯腰一礼。
道士看着他,脸色无悲无喜。
顾越的身影消失在树木掩映的山道上。